第二卷：千里逃亡路 第六十二章：生而懦弱，死而壮烈

闽山西侧的小路上，川溪义军和妖族武者陷入焦灼的厮杀，一时间看不出誰优谁劣。

而凯西和林尚站在不远处的高处，从上而下俯瞰着震片战局。

凯西一直是那副轻松的样子，猜不透他的心情。

林尚看着自己往日的弟兄们，甚至师兄弟们与妖族武者厮杀，甚至惨死在妖兽手中，低着头浑身颤抖，看起来十分痛苦。

凯西似乎不喜欢林尚低着头不看的样子，他伸出手抓着林尚的下巴，逼迫其看向战场。

“不敢看啊？觉得不忍心？”说着他嘲笑地指了指林尚，“那真是太滑稽了，明明就是你带着我们杀上了山顶，你就是杀死他们的罪魁祸首，结果凶手在这里可怜被杀的人，哈哈哈，你可真幽默啊。”

林尚转过头，双目泛红，几欲抽泣地怒视着凯西。

忍无可忍的他吼道“你这个魔鬼！明明是你答应了我会不杀我那些山寨里的弟兄的，但结果你派人把他们全杀！你才是杀人的魔鬼！”

凯西闻言松开了手，双手负后而立，不再嘲笑林尚，反而认真地点点头。

“没错，林尚，是我欺骗了你，现在你可以走了。”

“什么？”林尚目瞪口呆，他完全没想到凯西会放他走。

凯西依旧点头，“对，你没听错，你可以走了，我绝对不会拦你。”

“你，你真的不拦我？”

“对，我发誓，我不拦你。”

林尚闻言，立马想要抬脚离去。

但脚步却穆然停止了。

他低着头，浑身紧绷着，两只手在身侧紧握发抖，似乎在用尽全力的想要迈出那一步。

可过了好久，却还是未能成功。

凯西在一边关切地问道：“林尚你怎么了？我都放你走了，你可以加入你的弟兄们去和他们一起杀我的手下了，你要是有本事你再冲回来把我杀了都行，可你怎么不动呀？”

林尚紧闭双眼低着头，仿佛全身心都陷入了极度的挣扎之中。

“哦，我明白了。”凯西俯下身，凑进林尚，“你是不是怕你的弟兄们，你的师傅惩罚你，说你是带妖族上山的引路人，死这么多弟兄的罪魁祸首？”

林尚弯着腰，双手拄着膝盖，眼睛惊恐地睁开，剧烈的喘息了起来。

仿佛在经历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

“哦，对了，山寨里的弟兄们都死了，你说你是为了弟兄们的命才投降的，也没人会信了，毕竟其它人都死了，就你是最孬种那个。”

林尚开始疯狂地摇头，“不是的，不是的！当时很多人都动摇了，不知是我......”

凯西指了指林尚，“可别人还在犹豫的时候，只有你站出来了，不是吗？”

林尚抱着头蹲在地上，脸色是无与伦比的恐惧。

死亡是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之一。

而林尚，刚刚在他迈不出脚步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了，他不可能回到他的川溪义军了，山寨里的人都死了，没人会相信他说的话，他就是义军的叛徒。

他林尚过去二十几年的人生，在那一刻就死了。

凯西也蹲到了他的身边，指了指山下厮杀的战场，用突然激昂的语气说道：“林尚，你还有一条路可以选，看看你的弟兄们正在战场上奋战呢，你既然后悔了，不如直接冲进战场，酣畅淋漓的厮杀一场！”

林尚依旧抱着头，浑身颤抖着。

凯西貌似安慰地拍了拍林尚，“我明白，他们都至少是武士，你一个见习一重，冲进去，就是送死。但是，你犯下的罪过既然无法洗刷，那不如用战死沙场，这种光荣的方式，去捍卫自己的尊严，这样我相信你的师傅看到你的尸体也不忍心再怪你了。”

林尚却依旧在摇头。

“不......不......”

“不？你觉得我说的有问题？这种死法不够悲壮？那简单。”

凯西站起身，指了指自己的胸膛，你现在一定很恨我，那你冲上来打我一拳，我保证，只要你动手，我马上给你的痛快，让你死的像一个勇士。“

林尚凝噎着小声说着：“不......不......我不......我不想死。”

凯西听到之后一脸惊讶，“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啊。”

“我不想死！”

“哈哈哈，你终于承认了。”凯西爆发出了一阵欢愉的笑声，仿佛他终于完成了一件旷世奇作。

他再度俯下身，睁大那对猩红的双眼凝视着林尚。

“你终于承认了，说到底，你要真愧疚，你就去山寨里赔礼道歉然后安然受死啊，或是冲下去死在战场上啊，而你只会像个孩子一样在这里哭哭啼啼，面对死亡，你的所谓义气，师徒情谊，都被你抛弃了。

你，就是个胆小如鼠的懦夫。”

林尚疯了一般的站起身，不顾一切地抓住了凯西的衣襟，对着他嘶吼道：“你到底还要我怎样？路我也帮你带了，山顶都到了，你这样折磨我，摧残我，到底有什么意义！？”

“有，当然有。”

凯西任由林尚抓着自己，静静地回道：“我是在让你认清你自己，事已至此，无论你本意如何，你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可走了，但最后，你的前方，还有最后一条路可以走。”

“别再撒谎了！义军都不要我了，我还有什么路可以选！”

凯西至始至终直视着对方的双目，仿若一道利刃，直刺对方的心神。

“相信我，有，有一个人，他才是造成这种结果的罪魁祸首，我只是顺水推舟而已。”

“谁！你说是谁！”

“你松开手，我带你去见他，去看看你最后的那条路，或者你自己留在这，等着下面胜利的一方，找到你之后处理你，你自己选？”

经过无数的思想斗争后，认命的林尚松开了手，缓缓后退，颓废地低下了头。

“好吧，你带我走吧......”

没错，他认命了。

“现在，还是你要在这里看完战况？”

林尚已经没有任何的后路可以退了，他站在在这里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他要么去死，要么开启全新的人生。

凯西挥了挥手，“这里不用看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既然川溪义军已经有了防备，那斩首行动就不可能成功了，甚至还有一个深藏不露的老家伙在暗中盯着我，算了，也省了我许多后手，不被他们反扑就可以了。”

说罢，凯西泛着愉悦无比的笑容，拉着林尚一跃而起，“走，我们忙我们的大事去。”

......

山西侧小路的尽头，川溪义军已经逐渐占据了上分。

尤其是他们的盟主亲自挥刀冲进战场之后，更是士气大振，呼声震天，潮水般地向妖族扑去。

石立一把开山大刀奋勇当先，如战神一般冲杀在第一线，没有一个妖族武者是他的一合之敌。

很久没有亲自走下战场的他，一路当年年少时，愤怒的嘶吼着，咆哮着，收割着妖族武者的生命。

彭浩，是他最器重的弟子之一，刚满而立之年，就摸到了武师的门槛，说不上惊世骇俗，但修炼极为扎实的他，未来完全有可能更进一步，迈过武宗的门槛。

但最重要的，是彭浩重情重义，有担当，有领袖气质，这也是义军现在最欠缺的。

石立很喜欢。

所以，他作为那一代的留守总统领，石立很放心。

彭浩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用自己的生命，拯救了闽山大寨，拯救了全军。

他听闻了彭浩死时的惨烈，他很自豪有这样的弟子。

而正时因为有彭浩，有这么多慷慨赴死的弟兄们，肩负着这么多人的期望他才更要闯出一片天！

为了他们的死，不是无用功！

慕然间，他回过头，望向北边。

这很苦，所以他同情程亮。

因为程亮将要背负的，将不止这手下的几十万人。

“祝你好运，程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