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谁对？谁错？

军营中，月朗星稀。

迟峰处理完军务，走出军帐，顺着楼梯，一节一节地走上赤云关城墙，巡逻的士兵纷纷行礼。

迟峰威严地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

迟峰在城墙上站定，眺望漆黑的夜空中那轮灿烂的圆月，脑海中浮现出了一抹倩丽的身影，耳边仿佛是那温柔的声音。

峰——我愿意陪你待在赤云关，哪怕你的对立面站着我的亲人。

峰——我不忍心看着你们刀剑相向，更怕你受伤。

峰——我们一起走吧，再也不问赤云与西邑的战事，可好？

峰——我说服了父王，他会派王弟前来和谈。

峰——我王弟呢，我王弟在哪——

峰——这是为什么啊——明明一切都可以结束的。

峰——若是屠尽千万万，可能保得赤云安？

峰——我毕竟是西邑的长公主。

峰——对不起。

那声音渐渐变得缥缈遥远，只留下了城墙之下一抹鲜红，在马蹄之下溅起最后的光亮。

“沫儿——别走——”迟峰伸出手，想抓住什么，眼前却是茫茫黑夜，虚空无际。

迟峰泪流满面，孤寂的身影显得脆弱且绝望。

清晨，君无念与兰笙回到军营中，却没有看到迟峰。

两人找到厉青，问厉青有没有看到迟峰，厉青犹犹豫豫地没有说话，良久才吐露实情。

“将军他昨晚在城墙上吹了一夜的风，今早伤口发作，高烧不退。”

“城墙上？”君无念愣了愣，想到了昨晚魅烟的话，便问道，“厉统领你知不知道十年前的西邑长公主的事。”

厉青也愣了，眼中流露出了伤感，低下头，声音有些轻地说道：“知道——”

“和我说说吧。”君无念拍了拍厉青的肩膀，和兰笙一起走进厉青的帐中。

“事情是这样的——”厉青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沉重，“十年前，迟峰将军与西邑长公主偶然间相识，两人都不知道彼此的身份。在相处中，两人相爱，西邑长公主艾沫儿告诉了迟峰将军她的身份，迟峰将军起初十分痛苦，但后来艾沫儿愿意离开西邑，随将军回赤云关。后来，双方战事灼热化，西邑长公主出面请求双方和谈，在她的调解下，西邑王同意了双方讲和，并派出王子，也就是西邑长公主的弟弟前来签订合约。可是——”

厉青的眼中流露出悲伤之色：“我的父亲，当时的赤云关副将厉战因为自己的嫡系部队在前一场战役中被西邑偷袭一举歼灭，其中身亡的还有我的大哥，父亲悲痛之下埋伏了当时前来和谈的王子。王子遇袭身亡。我的父亲迟战被西邑逮捕，当着所有人的面千刀万剐。西邑派出大军大举进攻赤云关，迟峰将军为保赤云关与西邑王，也就是艾沫儿的父亲各率大军于赤云关城下血战十天十夜。而西邑长公主不忍看到这一幕，在两军交战时，从赤云关城墙上一跃而下，香消玉殒。”

厉青的眼睛红了，眼眶中滚动着泪水，声嘶力竭地问道：“君统领，你觉得谁错了？我父亲错了吗？如果是你，面对自己的孩子惨死在自己眼前，你可愿意放过杀他的人？你可愿意？”

君无念无话可说，谁对？谁错？怎么说得清。

迟战也好，西邑王也好，不过都是想为儿子报仇的父亲罢了。

只是可怜了那艾沫儿，万般艰辛，却功亏一篑。

一边是自己的父亲，一边是自己的爱人。

厉青泪水流淌着，慢慢地归于平静，眼睛有些无神，喃喃地说道：“起初的时候，我好恨，西邑王杀了我大哥，我父亲，我母亲因为受不了打击，不到半年就病逝了，我当时只有十七岁，我只有一个念头——报仇。十年了，我眼睁睁地看着周围一个个的兄弟为了我父亲的举动而付出生命的代价，赤云百万将士都埋骨战场上，百万的父亲没了儿子，百万的儿子没了父亲，我才明白，我错了，我父亲错了。”

“我父亲，是赤云关的罪人。”厉青痛苦地说道。

君无念想安慰厉青，却无从开口。

哪有什么对错，立场不同罢了。

唉——君无念深深地叹了口气，心中一片悲凉。兰笙在一旁，平静的脸庞上带着几分失神。

一天后，迟峰病情好转，聚集所有城内统领到中军帐议事。

“无念，既然你在天云山脉中独自埋伏西邑王牌军半个多月，想来也是有所收获，不如讲一讲。”迟峰威严地说道，面色带着严肃，丝毫没有大病后的颓废。

君无念从一侧站了出来，站在众人之前：“我在天云山脉的半月间，歼灭了西邑的王牌军四千，斩杀西邑统领9人，招降一人……”君无念不紧不慢地说着。

“等等——君统领是说你一个人歼灭了四千人？”一个满脸胡渣五大三粗的统领打断了君无念的话，语气中带着满满的不可置信。

“是。”君无念点了点头，回过头去看向那个统领，“王统领可有什么疑问。”

“你怎么做到的？就算是将军应该也没法以一敌四千，何况还是西邑的王牌军——”王统领问道。

君无念没有隐瞒，详细地说出了自己在天云山脉的战斗过程。

各位统领看君无念的眼神变了，当初君无念只是靠着接住迟峰将军的三招和佣兵协会的引荐便做了统领，许多浴血奋战坚守赤云关多年的统领都十分不服气。后来君无念花了不到一个月时间就清除了让众人都极为头疼的赤云城奸细，大多数统领也都勉强认可了君无念的能力。直到现在知道君无念以一人之力便歼灭了过去让赤云城损失惨重的西邑王牌军中的四千人，众位统领的心中升起了满满的钦佩之情。要知道王牌军一共只有一万人，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经过了西邑的精挑细选，都是实力最强大的一批人，其中还有近十分之一的人是法师。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王统领直接扇了自己一巴掌，然后向着君无念惭愧地拱手说道：“对不起，君统领，我错了，我不该质疑你的。”

君无念心中升起由衷的欣赏之意，这就是赤云城的将士，忠勇无双，敢作敢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