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议和可否

艾狸沉浸在内心深处的回忆中，一口一口地吃着手上的烤串，味道并不好，还带着一分焦糊，她却吃得格外认真，一口一口地品尝着。一串吃完，艾狸将竹签连同另外一串一起小心翼翼地用纸包了起来，放进口袋中，深深地看了一眼仍在和烤肉搏斗的君无念，转身回房。

就这样，三人一起住在迟峰的府中度过了一段并不长却很温馨的时光，战火将至，这将是黑暗前最后的时光。

军营中军帐里。

赤峰坐在将帅的位置上，下首两边各坐着两排的统领，君无念坐在离迟峰最近的位子上，对面是第一次见到的赤云副将，君无念的旁边还坐着厉青。

“刚刚收到线报，西邑的大军已经整装待发，正准备向我们赤云关发动总进攻，西邑王亲自率军，塔克护为副将。”迟峰看着下面坐着的一个个眼神坚定的统领，目光转移到君无念身上，“君统领，现在你可以说说你的第三步计划了。”

君无念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走到军帐中央，沉稳地说道：“我的第三步就是伤其统帅，挫其锐气，然后以西邑公主和五千王牌军为筹码，与西邑——议和。”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下面的众多统领皆议论纷纷。

“荒唐——”赤云副将拍案而起，看着君无念怒目而视，“议和？我们与西邑血战多年，君统领难道不觉得议和太对不起那些征战沙场的兄弟了吗？”

“敢问副将军，什么才叫对得起？让赤云关现在仅存的五万将士全部葬送在赤云城墙之下吗？”君无念直视着副将军，眼神中没有丝毫退让。

“就算战至一兵一卒，我们赤云的将士也不会有一个人贪生怕死。”副将军毫不犹豫地说道，手中的长剑剑柄敲击在身前的案桌上。

“顾明，听无念说完。”迟峰看向副将军顾明，制止了他的话。

“可是大哥——”顾明急急地想要说什么。

“听无念说完——”迟峰又重复了一遍，眼神如刀一般扫了过去，语气中带着严厉。

顾明不再说话，重重地坐下，看向君无念。

迟峰也转头看向君无念，眼神中深藏着隐隐的期盼。

君无念看见众人的反应，心中叹息，缓缓说道：“众位可还及得自己最初站在这个军帐中的目的是什么？”

“当然是守住赤云关，保这一方百姓。”顾明毫不犹豫地答道。

“那现在呢？”君无念问道。

“现在——”顾明一时有些语塞。

“没错，现在在这儿的大多数人，心中所想的不再是如何保百姓之安，而是报仇，为这些年战死的兄弟报仇，可是这样，这些牺牲的人，他们牺牲的意义是什么？是让更多的人牺牲吗？”君无念厉声问道，环顾四周，所有被君无念眼神扫过的统领，一个个地都低下了头。

“众位都是赤云关的英雄，十年征战。但有赤云一人在，西邑休得破此关。但是——”君无念的语气从和缓又转为严厉，“敢问在场的诸位赤云英雄——若是屠尽千万万，可能保得赤云安？”

听到这里，迟峰心中一怔，眼眶渐渐红了，低下头去，心中一阵悲伤涌来。

沫儿——我终于又听到了当初你说的话了。

沫儿——你一直在我身边吧。

沫儿——对不起，我明白这句话时已经过去了数年之久。

迟峰气息翻涌着，胡思乱想，思绪翻飞。

君无念说完，一点点地收敛了情绪，淡淡地说道：“还望众位考虑一下我的意见，若是各位执意要战，那么我君无念也自当不会退缩。”语毕，君无念转身离开，留下中军帐中一片寂静。

君无念走出军营，只觉得心中一片悲凉与哀伤，脑海中止不住地浮现出林叔林婶的音容笑貌。

对不起，我不能为你们报仇了。

但愿，你们能理解我的决定吧。

军营门口，一个安静的身影伫立着，仿佛凝固了周围所有的喧嚣。君无念心中混乱的情绪渐渐平息，上前牵起兰笙的手慢慢走着，面带微笑的少年牵着身侧安静的女孩子，穿过大街小巷，淡看人情冷暖。

中军帐中，迟峰缓缓开口，打破了一片宁静：“各位统领对君统领的计划怎么看？”

一室寂静，无人应答。

“顾明，你说。”

“大哥，我忘不了当年二哥的仇，二哥当初被西邑千刀万剐啊——只留下厉青一个孩子，厉家几乎绝后啊！”顾明泪流满面，“当年我们三人结拜，大哥迟峰，二哥厉战，我是老三，我们三兄弟互相扶持才好不容易——”

“三叔——”厉青走了出来，打断了顾明的话，单膝跪下，抬起头来，“我——厉青，支持君统领，与西邑议和。”

“厉青，你——”顾明不可置信地看着跪在地上，眼神坚定的厉青，厉声喝道，“你莫不是忘了你父亲你大哥的血海深仇了！厉青，你父亲兄长何等英雄——你怎能做这样一个忘恩负义忍辱偷生的小人？”

“我也赞同君统领的计划，议和保赤云安定。”一名统领走了出来，跪在厉青身后。

“我不怕死，但我不希望我的兄弟再次牺牲。”又是一名统领走出来，站在议和的一方。

很快，顾明发现自己的身后空无一人，所有统领都陆陆续续地站在厉青身后。

生死又如何？成败又如何？功过又如何？若能换得赤云安，便留那千古骂名，任后世评说。一众统领跪在地上，脸上带着洒脱和释然。

“你们——”顾明副将睁大眼睛，看着地上的众位统领。

“我也希望议和——”迟峰坐在上首，淡淡地开口道，眼睛中带着潜藏的温柔。迟峰能感觉到，那个爱自己的沫儿仿佛就坐在自己身侧，凝视着自己。

“大哥——”顾明铁血的脸上带着凄然与悲伤，但他却低下了头，没有反驳迟峰的话，单膝跪地，恭敬地说道，“我听大哥的，生死随兄，成败随兄。”

迟峰看着这个一向狂傲气盛的三弟，脸上露出了欣慰之色。